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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高贵的短见

第十五节 高贵的短见

最后的关于那些灯光下的觥筹交错,悠扬而高档又带了点神学气息的音乐,踏在地板上的尖皮靴,以及高贵的晚礼服和不带一点杂渍的红葡萄酒——男男女女,那些高雅的贵族们、以及少数的富商聚在一起,在舞蹈和笑谈中享受一整个夜晚——这样的回忆,已是自己还只有宴会餐桌一般高,要踮脚才能看清那些甜品的时候了。

从家族惨淡的状况上或是从其本人的性格上来看,自从莽撞地冲进围观的人群里,在管家一手保住他的身子,一手奋力捂住他的眼睛的时候,挣扎着在手指缝隙里看见他的父亲被死神用粗绳从脖子上紧紧套住,穿黑衣的行刑人一拉把手,脚下踩空——从那之后,他几乎未曾参加过宴会。众多的贵族们对他和他已逝的父亲各怀看法,而他的母亲发疯了的消息也迅速地传遍各家,没有家主会邀请他这样一个会令人尴尬的而且尚未成熟的家伙入席,尤其是在那些婚宴或者诞辰宴会,宴会的主人们单单因为‘不想招致不幸’这一个理由就不会对他发出邀请,而至于在远离王都的城堡里所开的酒宴,城主们也多半找不到什么理由去邀请他。而在瑞礼的父亲被判了叛国和判教的罪名之后,莫斯法家族几乎向教会上缴了所有的财产,包括酒厂和土地,才勉强保住了贵族的身份。家眷们想方设法从所剩不多的家族积蓄里拿走了‘属于他们的那部分’的钱财之后各奔东西,而仆人们也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人们省吃俭用,当然也不会去办哪怕和酒宴有一点相似的东西。

但在进入到沃利芬斯学院的第一周的周末,在礼拜六的午餐时间,却接到了一封体面的邀请函,并不是有着金边的信封和典雅的字体,而是这请柬本身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贵族少年——曾在第一天主动凑过来与少年一齐用餐,说要交个朋友的托尔·哥索德,他依旧将金发在脑后扎起马尾辫,带着一只黑框的平光眼镜,而在他脸上的也仍是那样富含书生气的笑容。

“莫斯法先生!爱丽丝小姐!”他似乎在食堂外面等候多时了,是否吃过饭也不得而知,瑞礼和爱丽丝一出门,他就从不远处的树荫底下迎了上来,将两人引向路边。

“托尔·哥索德……对吗?”爱丽丝接了话头。

“你们还记得我啊!”他笑了,摆出很高兴的样子,不同于第一次见面,现在他的脸上满是自信和从容,这或许才是有名的富商家族的子嗣的原貌。而稍有紧张的人换成了爱丽丝和瑞礼,刚入学就遭遇到了难以逆转的挫败——瑞礼这两天的状态完全说不上一个好字。

“最近怎么样,还好吗?”爱丽丝用碧蓝的双眼看着他,微笑着问。爱丽丝有稍稍地观察过,自从第二天,白妖精在食堂中占住了那一块方形的地盘之后,托尔便再也没有来过,只是偶尔远远地看过来这边。而他并没有因此孤单,而是不停地笑着与更多和他陌生的人搭讪——不光是在用餐时间。

“当然,谢谢关心。我还是直说正事”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今晚会有一场小酒会,假如二位不介意的话……”

“酒会?”瑞礼皱了皱眉头

“对,会在晚上八点开始,大多是些和我们一样的贵族学生,只是想将大家聚在一起,放松一下,如何?”托尔一副恭敬的样子,微笑地看着瑞礼“关于甜点和酒品一类的由我负责,不用担心的。”

只听这些的话,瑞礼对他所言的聚会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他不喜欢宴会,也不熟悉那种场合的社交套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那些视线就感到心里发毛,而从小就触手可及的被排斥感也让他变得有些排外——眼前的这位少年真的明白自己的处境吗?即便是尽到了魔法学院,与外界以高墙相隔,他依旧是莫斯法家族的长子兼独子,一名叛国贼的儿子。

但托尔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加了一句。

“对了,很重要的忘了说,诶呀真是失礼……是丹·加尼尔先生,他托我说请您务必出席,他说要‘将麻绳结打开’,哈哈……这是他的原话。”托尔在转述那句他自己难以理解的原话的时候真是有点尴尬了,稍微看了看斜上方,干笑了两声。

瑞礼听了这个名字之后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狠狠地皱了皱眉头,但立马反应过来将表情复位——爱丽丝挽住了他的手臂。瑞礼当然不知道他这几天的异常状态都被加·丹尼尔看在眼里,对于一个怕麻烦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开始就在同班同学里竖起大敌更糟糕的的学校生活了,他又愁又闹心,加想要的只是一个没人去干扰他的,尽量轻松悠闲的战斗法师养成历程,至于学有所成——刚刚及格就万事大吉了。

瑞礼刚回过神来,想去问加还对他讲了什么,哪怕是些细节也好,就又被爱丽丝抢先了

“感谢你的邀请。”爱丽丝笑着回答“假如我们有空的话,我们会去的。”

“恩……没错。”看着托尔笑得更灿烂了,瑞礼也只好随声附和道。

“那真是太好了!您那一份我会好好地准备好的!地点就在学校的湖边上,到时候我们会亮起灯光,你们会很容易就找到的!”扎着金色马尾辫的少年低了低头表示谢意,之后又讲了几句客套话,就转身走了。

“为什么就擅自回答了呢?”两人在午休的时间里在校园里闲逛,习惯性地往宿舍那边走,直到快进了高档宿舍区的大门,看得见中心广场的那块带钟的雕塑,周围已经只剩下植物们在听他们的谈话了,瑞礼头也不转地问道,语气有些不开心。

“人有时候就是需要放松自己。”爱丽丝看着少年说,语气自然又优雅地讲着这样的小道理,就和刚开学的时候一样。

有时候改变一个人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但还好,大多数这样的变化都是可以逆转的。爱丽丝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正摆在眼前。

“我当时正想,不是,我现在真的……没什么问题”瑞礼有点烦躁地说着,类似的话他这几天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但你接下来要说给托尔的话,我觉得会让他和你都很苦恼的。”

“怎……”

瑞礼想搪塞回去,却只说了一个字就合上了嘴,停下了脚步,用手托住下巴尖,蹙眉思考了一下。他觉得哪里不对,转眼看了一下爱丽丝——他这几日对加和自己的纠纷应该是只字未提,瑞礼自知那是种羞耻的,只配藏在自己心里的丑事——但现在她好像已对自己的事情了然,同样的事情在以前也发生过,若是他想要在少女面前藏些什么,尤其是那些糟糕的事情,没有一次成功的。而且她说得有理,反思了一下刚才甚至是这两天的对话自己的社交头脑正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

“爱丽丝……”瑞礼开口道

“嗯?”爱丽丝转身过来来看他“你觉得呢?”

“我会考虑的……晚上再说吧。”少年想了想之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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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礼没有再回应,爱丽丝也没有继续怂恿。下午的剑术课程上得不好不坏,但不同于前两天,他仔细注意了一下自己训练时的态度,这明显和从前天差地别,好像心弦崩掉了几根,无论怎么弹都是些不入耳的杂音。

“这一周的课程就算结束了。”老师在临放课前忠告了一下他“你的状态不是很好,最好快些调整,教堂的神父很好,你可以找他谈谈。”

这和爱丽丝说得一样。

在走廊里走上极慢的步子,接下来又慢吞吞地换衣服、洗澡,在曾爬遍心房壁的名为嫉妒与耻辱的藤曼逐渐枯萎掉,自己再没有大前天那样激烈的心情,他从浑噩回过神来,开始回想这两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却发现清楚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了,而留下的点滴也都多少有些令人无颜以对,自己一直沉浸在那由自己演奏的冗长的哀乐中。

自己在那天夜晚在训练室里毫无章法地挥舞着木剑,对着晚风泄愤之后,本以为带着这种心情能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到极限,毅力和耐力也能得到满满的提升。但实际上自己只是一直在和自己赌气,将怒火从丹田一直烧到喉咙里,将头脑烧得发热——又想想这两天与陪伴自己的白妖精,与爱丽丝的对话,自己一直在不断地搪塞敷衍一个最心疼自己的少女,还愚蠢地想着她不会理解自己,并将塞满沉重垃圾的包袱向自己肩上丢。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能同她好好敞开心扉呢?要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恐怕早就因为他这样怪气的行为而不满抗议,或离他远去了。

而出门,傍晚橙黄色的光芒刺激着双眼,让他从沉思中苏醒过来,一抬头,爱丽丝依旧在不远处等着被混沌的头脑所拖慢的少年。

“对不起……”瑞礼和爱丽丝会和之后嘀咕着。

“呐?”爱丽丝也没有听清,那声音。

“唔……你想去吗?托尔的邀请?”瑞礼扫视着远处,轻声问道“我可以陪你一起。”

“当然。”爱丽丝听了有点喜形于色。

少年少女一起去食堂随意垫了几口,只吃了个半饱,之后两人就快步走回了宿舍,抓紧时间洗了热水澡,而时间才刚到六点半。

从这里走到湖那边大概也只要二十分钟,时间充裕的很。

瑞礼在沙发上坐着安静地喝了几口茶之后,叹了口气,起身去打开衣柜——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陌生感,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宴会场合下的衣着,如何做到华贵而不伤品味——但实际上也就只有旅行商人威戈纳给自己带过来的那几套而已,学校里并没有那种特别高档的服饰。

手指来回掰弄,又挑出来套在身上试穿,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带着金条纹的矮领细麻衣服,配上深色金边的宽松裤子,鞋子也只换了一个新的而已。

之后照了照镜子,又觉得还是不够完整,又再次洗了洗脸,刷了一次牙,好好梳了梳头,向自己全身简单地喷了一遍香水。这才有宴会参加者的实感,气派而英俊,要是能有合适的家境就更好了。这时突然有些钦佩起这次宴会的组织者来,虽然他不觉得托尔一个人就能负担得起轻则动用家宅上下仆人的宴会的准备——假如这些年纪尚小的学生们能亲自鼓捣出一个类似的来,那可真值得人尊敬。

“你看起来比平时帅多了。”爱丽丝身穿着入学仪式上那件蕾丝边的纯白公主裙,又,从卧室里出来,看到瑞礼这样说着。身为白妖精的她即便是不打扮也相当迷人,更别提现在了。

“谢谢。”以前的话瑞礼会再接着调侃一句回去,他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落的心态所导致表面上的压抑,但他真的笑不出来,因而只是将目光避开了一下。

爱丽丝还穿着白皮的礼用高跟鞋,因此由瑞礼挽着,慢腾腾地挑着结实平滑的路走了过去,先是石阶,而后是硬土路,之后又踏到了石阶上。晚风十分的舒服,而道路两旁相隔几米就有一只小萤石灯在照明,路面很清晰,被点亮的道路相互交错着布满校园,给人以安全感,却没有墙外那样恼人又恶心的飞虫。

他们算好了时间,七点半准时出的门,虽然怀表在这里看不太清了,但估计着现在大概也只有七点五十左右——瑞礼和爱丽丝已经走到了湖边上,果然不远处的湖岸上有一栋闪着黄色亮光的宽大平房,灯光在水中打出粼粼的倒影,两人就向那边走了过去。

自己对这个建筑并没有什么印象,或许他不象这样亮着灯,自己就会以为这是个落灰的仓库,不知道托尔他们是怎么搞到的钥匙——仔细想想,自己似乎从未到过这畔湖旁边。

“宴会……都会干些什么呢?”瑞礼开口问道,这一路他基本没怎么说话。

“谁知道呢,或许会下个棋什么的。”爱丽丝笑着回答“你只要放松就好,往好处想。”

并不是爱丽丝不想正经地回答自己……瑞礼是知道这点的,想到这里他有些哀愁,感觉有点对不住这只被安排到自己身边的白妖精,她这几年完全没有机会在其他贵族面前一展自己的风貌,唯一让她好好地打扮起来的只有自己的那次成人礼——算上爱丽丝只有五个客人的可怜的,却令自己温暖得难以忘记的庆典。

但在自己的印象之中,能有着那种高贵典雅的氛围的宴会,是开在带着庭院花圃的二层豪宅之中,在宾客就齐之后,主人缓缓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只有这个场景记得很清楚,自己的母亲当时拉着自己的手,介绍着宴会的主人,那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身穿红色纹饰礼服,挽着自己的女儿的人就是现在王国的大公,当时的摄政王布莱菲克·乔治——当然学院里不会有那样的别墅,但在这样的平房之中的宴会……我干什么要在意那些事情呢。

曾经觉得自己真的讨厌那样将人们聚在一起的聚会,但现在,就在和爱丽丝绕着湖边踱步前行之时,自己的嘴角却不知不觉间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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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披棕色长袍的、风尘仆仆的魔法师在门前犹豫了一下,确认门缝里透出的光不是自己的错觉,将钥匙串挂回腰间,伸手把门推开了。

“怎么在我的办公室里?”默尔坦一走进门就这么说,他将长长的法杖斜着拿进门里来,轻念了几声之后,毫无依凭地将它立在了门边的地上,之后摘下兜帽,将长袍脱下来挂在角落里的一架上。

房间不大,左右都是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书的书架,底层还有一排小柜子,文件办公桌椅靠着有宽面窗户的那一面摆着,而现在,在自己的木椅上,在两摞羊皮纸后面,正坐着翘着二郎腿的埃文。

“我这不是来迎接你吗?这一趟可够累的。”埃文说着向后靠了靠。

“最累的是耶鲁加,开船的又不是我。”默尔坦拍了拍裤管上的灰尘,瞥了眼坐姿随便的棕发青年,陈述着事实。

这个魔法师一直不懂得玩笑,埃文听了皱了皱眉,他最不喜欢和这种人聊天了,但也没办法,用尽心思也不可能给这老家伙加上一点的幽默细胞。

“所以呢?思科皮诺和你说什么了?”他坐姿不变地问道,语气里带了点好奇。

“我只是顺道去看看他而已,他说局势还是那个样子,在控制之中,还说他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他还能觉得自己老啊,嗤嗤。”埃文偏过头笑了笑。

“对了,你的父亲让我给你带句话。”

“哈?”埃文脸上的的笑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嫌弃和不厌烦的神情,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快的过往,郁闷的吐吸从牙缝间进出。

“你不想听听嘛?”默尔坦将腰包里的两本薄书找地方塞进书柜——其中一本实在塞不下了,就暂且横着摆在了群书的上面。

“你能不能不当辛卡的传话员,你不觉得腻歪吗?”埃文不屑地说。

“他让我告诉你:”默尔坦没管他,直接说下去

“要谨慎,认清自己的卑微。”

“要谨慎,认清自己的卑微。”

两人同时开口,不仅一字不差,语调顿挫都雷同,只不过默尔坦比较认真,而埃文的腔调好像是刚饿了三天。

“有意思么?”埃文苦着脸哼了一下“除此之外呢?”

“他说他身体不错,不要担心他,你也要……”

“行行行行行行——”埃文赶紧摆摆手,一使劲从椅子上弹起来,腾出地方,而默尔坦坐了上去,他似乎真的很累,一着椅子上的软垫就大吁了一口气,又用双手拍了拍椅子的扶手。

这位中年的魔法师、学校的副院长,刚刚坐着从王都开过来的帆船回来——当然中间在荒凉的地方停靠了好几次——王宫里的一位药师想要见他,而又顺便拜访了一下教皇。那艘帆船正停在学校中心的大广场上,要开走得等第二天一早,精疲力尽的身为驾驶员的耶鲁加已经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几个学生正在远近围观。穹顶的结界比起笼罩着小镇的那一个要精密得多,也稳定的多,不会因为帆船降落下来就把顶上的雾气像洪水那样放进学院里。

“这一周学生们怎么样?”

“好的不得了。”埃文滑稽地摊摊手“无聊得不行!”

“他们就快想要开派对了吧?再过个一两周。你这次可以过去掺合掺合。”

这个建议对埃文毫无价值,他对这种俗气的活动毫无兴趣。

“嘿!”埃文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扬起一边的嘴角“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赌局还是算了吧,我从来不沾那种东西。”默尔坦歇了一小下之后离开椅子背,将腰包里的小酒罐子掏出来拧开盖子,准备润润喉咙。

“不不不,就娱乐一下。”埃文竖起食指“我们猜猜他们这回是礼拜天开,还是礼拜六开,如何?”

“你赢了的话呢?”

“下次你就帮我带瓶茨格瓦酒厂的上好的葡萄酒过来。”埃文笑道,他胜券在握,其实这根本就是欺诈——一名叫托尔·哥索德的学生昨天来管他借了把钥匙,毫无疑问,这届的贵族学生中有一位良好的而且可能也是难耐寂寞的组织者,至少在娱乐方面可以这样下结论了。

“那我帮你带就是了——假如我去副都的话。”默尔坦将酒瓶喝得见底了,这么说着,胡须上还沾了两滴,完全不明白埃文的意思是让他下次绕道去副都的酒厂一趟。

“啧……那真是谢谢你了”棕头发的男子无奈地说着反话。

“小事而已,不客气。”魔法师抬了抬粗粗的眉毛,伸手去翻桌上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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